Felshea Fashity

春节又拖了一箱子的红灯笼啊酒啊焰火啊，到了，小坐一下。

原本春节照例是要家家请客吃饭的。一个大家族里，每一户都要轮流请客，住在城市里的人家拣一个大饭店，订一个容纳十人二十人的大包厢，点菜，先上坚果，然后点鱼虾象拔蚌一人一锅的海参煮小米粥，小孩也有，菜上毕，服务员送上来一盘切西瓜。如果大家一致认为这家饭店不错，之后请客的其他亲戚也会把聚餐地点放在这家饭店。

住在农村的就会把聚餐地点放在家里的大厅或者仓库里，摆木质的大圆桌子，铺上红色的塑料纸桌布，滴着水的白色瓷碗黄色木筷，抽烟的喝酒的一桌，烟酒不沾的一桌，都是小孩女人。一般都会请几位厨师来烧菜，先吃瓜子、糖果之类的零嘴。然后上菜，上海蜇头拌黄瓜、腰果仁、牛肉片，之后就是农三鲜、石斑鱼、扣肉云云，评判一个厨师的标准是扣肉的好坏。聚餐往往要伴饮料：红酒、椰奶、橙汁，可乐和雪碧轮着喝。酒不知道来回劝过几杯，红包送来送去，花落谁家。

春节那几天，农村里会放烟花。大人小孩都穿上羽绒服，出去了，到村前最大的空地去。吃饭的时候屋里开热空调，热得朦朦胧胧，走出去，只是觉得清风徐来，冷得可亲。有人拿来一箱烟花，点燃，烟花大多是红的绿的，在黑色的天幕中格外醒目，形成一幅经典的春节夜图。如果有金色的烟花，大家会感到十分新奇，又觉得特别好看。

回家的时候，车开在高速公路上，两边的村里也会放焰火，一会儿在左边，一会儿在右边，也是红的绿的。我和弟弟各坐车后排两边，比谁那一边的烟花多。

大年三十还是小规模聚餐，一桌人都更为熟悉。

每到大年三十，中午会去奶奶家。奶奶家照例是吃火锅，火锅底料往往是排骨，可能来自于村里哪一家宰的猪，奶奶和几个认识的人合买的。住在城里的孩子带来超市里买来的饮料零食，火锅店打包来的食材，牛肉片、牛肉丁、金针菇、基围虾、帝王蟹腿什么的，还有各种酱料，奶奶也会准备好河虾、鲈鱼和从后院菜地现摘的青菜。大家都说比较喜欢吃蔬菜，奶奶就又穿上皮靴，到菜地又摘来一篮。

晚上就在外婆家吃饭。外婆家离我们家只有几步路距离，很早就到了。外婆在厨房里烧菜，我们在客厅看电视，吃茶几上摆在玻璃盆里的春见、砂糖橘。这两种橘子一大一小，甜而无核，都喜欢吃。菜上毕，大家围坐，举箸而食之。菜品往往会多至十几种，最招人喜欢的是黄酒鸡，外婆平常是不烧的，是整只鸡黄酒腌过，煮了吃，黄酒被煮过，就不醉人，小孩也可以吃。菜里一定会有鱼，因为讲究年年有余。事实上我们的确也是年年有余的，梁实秋在《雅舍小品》里幽怨地写，“……此后随吃随取，历十余日不得罄，事实上是天天打扫剩菜……”，大年三十之后，我们家也是如此。只是大家吃饭时没有打扫剩菜的幽怨之情，反倒很高兴，好像是在回味大年三十的年味一样。

第二天早上吃元宵，就是汤圆，芝麻馅的，一人四个，很快就饱了。

春节太忙了。

春节，就这样过去了。

然后，又是一春，野蔷薇开白花，古女子蒸之以泽发，又是一夏，手拿半个橘子，满脸地中海的阳光，秋又至，冬徐来。我继续过得半日之闲，抵十年尘梦的生活。

又是一年春节时。